读者：

呆总，你觉得有必要做复盘么？

连续性地忙碌，没有成块的休息时间，也没有所谓的周末，就会让自己陷入一种无意识的疲惫状态，这种状态会让人做任何事都没什么心思，但又因为需要面对生存的压力，于是会强迫自己把事情做完。虽然事情是做完了，但是不一定会令自己满意。当反复出现这样的情况后，我给自己放了几天假。

我放假不是出去玩，就是在家待着，看看书，刷刷老剧，比如这周读了尼尔·波斯曼的「媒介批评三部曲」。其中《娱乐至死》是之前读过的，所以翻得快些，比较认真地读完了《童年的消逝》和《技术垄断》，很多内容都是我自己不曾思考过的，且非常值得反复品味的；老剧就比如古天乐版的《寻秦记》。读书和刷老剧能让我缓解各种压力，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的。

说到刷剧，古天乐版的《寻秦记》我看过不下五遍。小时候印象中看过两遍，大学时候看过一遍，工作后主动又刷了两遍，一次是 18 年夏天，另一次就是最近这几天。不过我发现一个问题，就是即便我看过很多遍，可是每次再去看，都会觉得有些情节仿佛自己没看过，且我从来不怎么用快进，更没开倍速播放。这个现象对应到《童年的消逝》这本书里的部分内容，让我想到了一些事。

我记得当初在某个平台上看到过有人发了一段这样的内容：

苏格拉底排斥文字，就和如今许多人排斥短视频一样，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，文字战胜了那些反对者，我相信短视频亦会如此。

苏格拉底排斥文字，真和如今许多人排斥短视频不一样，这段内容从某种程度上属于断章取义（我不喜欢信息流就是因为这个）。

苏格拉底反对文字并不是因为反对文字本身，而是他更重视口述，他认为任何一段内容，通过口述，可以表达出十多种甚至更多不同版本的故事，这能很好地锻炼人的口述能力。但是文字的统一与普及，会将一切记录，并决定故事最终的版本。这会降低人口述和讲故事的能力，更会让许多有趣的内容被固化。

就好像《寻秦记》，即便我看过五遍，如果我不把具体情节用文字记录下来，就凭记忆去跟人讲解，我可能会讲出与原剧许多有出入的地方。但苏格拉底反而觉得这是好的，所以反对用文字来记录。

但是柏拉图不认同老师的这种看法，他认为一件事情必须有一个统一的说法，写下来就是记录，比如家谱，谁是谁的什么亲戚，不能乱了辈分。而且口述不能保存，利用文字记录下来，就不需要当面听讲，可以广为流传。比如当时的各种政策与规定，虽然会有人每年在当地各郡通读两次，但是这类事件常常会成为争议的焦点，原因是口口相传后，人们无法确定哪一个版本是真的，导致一些判决的准则都是因地而异。直到 1450 年古登堡发明了活字印刷，人们的识字率得到提升，才大体解决了这个问题。

于是，当我们跟随记忆，任凭其发散并去口述，很多内容并不一定是准确的。所以在《徒手攀岩》这部纪录片里，看到亚历克斯·霍诺德会记录每一次他攀岩时候的路径细节，就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。同样的，我们总会以为，自己会凭借记忆而记住任何发生过的事，以至于到了做年终总结时，一味地根据记忆去美化这一年做过的事，说一些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，以期望让别人相信。

写这段内容的时候，我突然想到前阵子有读者在公众号后台问我作品集的问题，说在面试的时候被说作品集里没有设计亮点。面试官问道：你这个项目，有什么是你觉得不错的设计点是可以拿出来讲解的么？结果只凭借记忆，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要这么设计，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即便在工作中反复思考过，但是缺乏当时的记录，再去回想，就忘了诸多细节。

而复盘，就能解决这类问题。比如做完一个项目，或者一次功能的迭代，就找时间去思考这次方案好的地方与不好的地方，好在哪里，以及不好在哪里，做一次完整地分析。但是间隔时间不能太久，比如这次迭代过去几个月了，那再去复盘，很多信息也就丢失了。

当然也有很多人说复盘没用，因为做过的项目，已经存在脑子里，再复盘也不过是反复咀嚼原有的内容。但问题是，反复咀嚼的味道，并不是每次都是一样的。很可能当时咀嚼后的思考，如果不马上记录，再后来去品味，它就消失了。且咀嚼后的记录，也不是用来满足当下的自己的，而是能让自己在未来再去翻阅这份资料时，想起当时为什么自己是这么去做的。而这类思考的结论，在未来做作品集时，是能够作为有价值的填充物的。

我记得有一回一个学生问了我一个问题，说：做可用性测试的时候，要根据什么条件来判断是否要拆解一个流程？比如是整个功能给用户测，还是拆成块给用户测？

我当时解答完，他说明白了。我说你可以把你明白了的点记一下，他说不需要，已经理解了的东西，就没必要记了。我告诉他：即使你明白了，也要主动去记录，因为很可能你会忘了现在的感受。甚至未来对这个问题有另外的理解了，就会忘了自己当初的想法，而只会记得当下的理解。

题图来自：Unsplash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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